唐菖蒲的傳奇

　　種下三分地的唐菖蒲，鬥南人化忠義打開了一座花的市場。

　　鬥南的故事，常常從一個名叫化忠義的鬥南人講起。化忠義五六年前離世，是他在鬥南種下了第一株上市出售的鮮花。

　　“化忠義是當時呈貢縣良種廠的工作人員。”在鬥南，關於化忠義的故事有很多，而鬥南街道辦事處副主任張增福給出的版本，或許更貼近真實。

　　1983年，化忠義到廣州考察，帶回了一些唐菖蒲的種苗。在自家的責任田中，化忠義辟出三分地，種下了這些唐菖蒲。

　　唐菖蒲收穫時，化忠義把它們隨收穫的蔬菜一起挑到鬥南菜市場出售。出乎他意料的是，在那個改革開放剛剛開始的年代，追趕時尚的昆明人已經表現出對生活有更高要求的意願――唐菖蒲賣出去的速度，比蔬菜快得多。

　　這個示範的效應如同蝴蝶效應一般，改變了鬥南作為昆明“菜籃子”的局面。看見化忠義嘗到了甜頭，鬥南的農民開始陸續在自家田間地頭種起了花卉。“剛開始，人們還是不太敢放開了種，只是在田間地頭點綴性地種上一些花。”結果一樣可喜，這些跟著種花的人們，都收穫頗豐。

　　1984至1986年，化忠義又在自家的地裏種上了晚香玉和小石竹，又是不斷大賣。村民們紛紛跟風。自從化忠義帶了頭之後，當時的鬥南菜市場每天都能見到這樣一番景象：村民們挑著自家的蔬菜去賣，菜旁邊擺著各家種的花卉。隨著賣花人的增多，鬥南菜市場被分成了兩半，那些暫時沒有種花的農民在一邊擺攤；已經把重心轉到種花的農民則在菜市場的另一邊擺攤。

　　昆明人對花的熱愛，遠遠超出了鬥南人的預料。隨著鮮花種植的不斷發展，鬥南人已經不滿於將自家的花挑到鬥南菜市場賣了。有人乾脆每天騎著單車，把鮮花送到尚義街和國防路花鳥市場。這兩地早期的花市，是靠鬥南人支撐起來的。

　　一株無心種下的唐菖蒲，掀開了鬥南的花卉傳奇。

　　“紡錘”之慮

　　只有產業化的生產規模，缺少科研、市場終端控制、售後等環節，鬥南並不能高枕無憂。

　　唐菖蒲、晚香玉和小石竹，顯然無法支撐起鬥南的今天。

　　鮮花的產業鏈，比常人看到的花柄和花枝都要長。花卉產業不僅與物流、會展、旅遊等行業聯繫緊密，同時還與生物醫藥、美容、食品、化妝品等密切相關。

　　任何一種能稱之為“產業”的經濟業態，都要具備科技研發、產業化生產、市場流通和售後服務的能力。而鬥南目前的業態，被專家們形象地稱為兩頭細中間粗的“紡錘”――產業化的生產有了，但科研和市場終端的控制，都落後於其他發達國家和地區。作為亞洲花都，要保持優勢，鬥南並非高枕無憂。

　　“規劃滯後，粗放的生產經營模式導致的低質、低價競爭；自主科技研發與發達地區和國家相比差距大。”作為花卉產業中的一員，鬥南國際花卉產業園區開發有限公司（簡稱“鬥南”公司）副總經理胡鑫對面臨的問題清醒而自省。他形容說：“進口種球栽培的百合莖幹是挺直的，一些國產百合種球的莖幹則扭曲著。”

　　專家早就警告過，雲南在高端產品、高技術含量的花卉方面並不具備優勢。如果僅僅專注於低廉的生產成本和規模化生產，而不注意支持配套產業的發展，不能實現產業升級換代的話，雲南花卉產業會在競爭中慢慢處於劣勢。

　　花卉產業很容易被其他國家模仿，目前越南、泰國等東南亞國家的模仿，已對我國的花卉產業構成了很大的威脅。資訊顯示，近三年來，越南、泰國等東南亞國家的花卉產業發展得非常快。泰國以前自己種的鮮花並不多，現在卻種了很多與昆明地區類似的鮮花，品質雖然比我國的差，但是由於是本地生產、本地銷售，有很大的優勢。越南更是憑藉比我國還低廉的勞動力價格，在花卉產業上對我國構成了更大的威脅。在東南亞市場上，越南玫瑰憑藉價格的優勢已異軍突起，

　　還有一個例子更能看清產業鏈上下游的吸金力：每賣一枝國外普通品種的康乃馨，需要交納6分錢的專利費，一枝玫瑰則需要交納1毛錢的專利費。鬥南花卉市場每天的花卉交易量達數百萬枝，國外育種商每天可憑此獲得大量收入。

　　看上去弱不禁風的鮮花，為何能成為荷蘭等國家的經濟命脈？就因為他們手握定價權，有出色的科技研發能力，有深度延伸產品開發能力。雲南花卉產業中的大量資金，流向提供百合、鬱金香、康乃馨種苗種球的外商手中。

　　在國內，北京、江蘇等地已經開始籌建，或者建成了自己的鮮切花交易中心（市場），做大做強花卉產業成為共同的目標。

　　鬥南如果不以超前的速度和智慧前行，已經取得的優勢將會喪失殆盡。

鬥南向上

　　四次升級，求新求變。鬥南的產業集群要向世界潮流靠近。

　　鬥南，一個建於元代的村莊。因村形似龜，村中南、北一街如鬥柄，有“龜背馱金鬥”之說，清朝初年得“鬥南”之名。

　　作為一個鬥南人，華明升的“金鬥”仍然是花卉。他是鬥南人中較早從事鮮花行業的人，雖然只有初中學歷，但他商業嗅覺極其敏銳。1987年，他籌來1.5萬元， “種的是康乃馨、滿天星和勿忘我”，大獲成功；1993年，種花的人越來越多，他又開始了差異化競爭――改種盆景花。隨著呈貢的城市化進程，他外出租地來種，而且還有一定的規模。租來的150多畝地上栽種的盆景花，也有了穩定的客戶源。

　　保守、板結、衰退，是很多區域性產業的宿命。為了對抗這種宿命，鬥南的中小花商都在設法轉型、升級，鬥南的產業集群怎能安睡？

　　拉長產業鏈，提高產品附加值，其他省市和其他產業的商人們為這種思路提供了範本。

　　就像雲南的火鴨，在雲南的吃法主要是黃燜和醃鹵，製作方法一直沒有大的變化。但火鴨引進到山西後，山西人不僅利用它作為主要食材，創新出多種吃法，還研發出休閒食品推向市場。

　　另外一個例子是關於實驗動物。雖有動植物王國的美譽，但雲南同樣受制於產業鏈的短促。廣東東莞的實驗動物產業年產值超過12億元，而擁有諸多優勢的昆明只能望其項背。昆明甚至沒有一家企業從事生產實驗動物籠具、飲水器、墊料及儀器的生產。很多實驗動物的使用單位，還需要自行解決實驗動物的配套材料。

　　“因為本地不生產，連一個園林用的噴頭都需要到省外甚至國外購買。”產業鏈的不完整，是雲南花卉生產商的心頭之痛，是雲花的阿喀琉斯之踵。

　　人家賺大錢，昆明人賺小錢。要改變這樣的局面，有很多事情需要做――完成工業化生產，智能化栽培，科學化管理，資本化運營。鬥南是選擇順其自然，逐步被趕超，淪為平庸；還是置之死地而後生，鳳凰涅槃，完成一次大規模、深層次的整合？

　　整合、升級是必然的。

　　英國並不是金屬生產大國，但是，倫敦金屬交易所幾乎統治了世界的大宗金屬交易，為倫敦帶來了人才、資本、傭金和稅收。同樣，鬥南鮮花拍賣師的每一聲叫喊，都會左右全國甚至亞洲的花市。一旦失去這塊市場高地，反應就不會那麼靈敏，市場資訊的回饋就會滯後。

　　鬥南的這次升級，已經是鬥南的第四次求新求變。洞見鬥南未來，顯然不僅是拆幾個大棚、移栽幾盆花那麼簡單。

　　第一次，1995年，鬥南辦事處等部門投入380餘萬元，建成一個占地12畝的花卉交易市場，以街為市的鬥南人，有了讓鮮花在市場上怒放的機會。

　　第二次，1999年，昆明世界園藝博覽會開幕前夕，鬥南建成了占地74畝的昆明鬥南花卉市場。交付使用後，日成交金額180—200萬元，日上市鮮花120—150萬枝，高峰時期達300餘萬枝。鬥南鮮花從最初的0.3畝，發展到1999年的2589畝。這個增長速度可謂驚人。

　　第三次，2002年12月20日，昆明國際花卉拍賣交易中心投入使用。從此，亞洲花都的任何價格波動都將影響亞太地區的花市，鬥南開始執亞洲花卉產業的牛耳。

　　第四次，謎底正在逐步揭開。

　　新鬥南機會

　　“花都”不能只賣花。從花卉交易平臺到相關產業，鬥南都要涉及。

　　強大的市場機器推著鬥南滾滾向前。鬥南的故事，是從“10朵花賣1元錢”到“1朵花賣10元錢”的故事。鬥南的傳奇，是花農變花商的傳奇，是花從農業產品到農業商品的轉變。“產品”到“商品”，一字之變，卻是裹挾著滾滾財源而來。

　　從數量到品質，從品質到品牌，從產品到資本的騰挪，鬥南國際花卉產業園區開發有限公司已經進入上市輔導期，最有可能成為中國花卉第一股。

　　被津津樂道的“價格形成中心、價格指導中心”，其實就是爭奪定價權。沒有定價權，產業就只能做大而不能做強。中國企業在國際市場上大都沒有定價權，處處受制於人，導致產品被賤買賤賣。

　　鬥南國際花卉產業園區的建設使用，是為了以定價權為突破口，實現雲花產業的真正強大，種植基地可以延伸到省外或者國外，避免價格像雲茶一樣大幅度波動，損害產業的健康發展；

　　對市民來說，這裏將成為婚慶休閒、購物旅遊的好去處，一次特別的旅遊體驗。

　　呈貢區委書記周峰越說，今後的鬥南是“真正的亞洲花都”，現代新昆明建設“產城一體化”的範例，以及“百萬人口新區的一張名片”；

　　對傳統小散花商來說，這裏將留有低端對手交易區，只要是合法經營，不會影響他們的生存和發展，還會針對他們出臺優惠政策，促進他們擴大規模，提升品質；

　　對投資者來說，除了花卉種植研發外，上下游的產業鏈上都有諸多投資機會，包括巨大的人流，餐飲、酒店、香薰精油、化妝品。

　　“有了產業園區，今後我們不再只賣花，我們還將引領花文化產品的生產銷售。後年（入駐第一年），我們的年銷售額會達到2億多元，翻一番！”昆明中亞花王花卉有限公司總經理米健信心十足。他最為看重的是，鬥南國際花卉產業園區立足於亞洲最大的交易平臺，擁有強大的品牌力量，能帶領花卉企業與世界同步，同時花卉及延伸產品“流通量大”，豐富了終端商品的種類，提升了終端商品的價值。

　　園區產業集群，資源共用，土地集約利用，將為企業提高效率、降低物流成本提供平臺，隨後的人才引進，也將給系統性的自主研發工作提供全方位支持。

　　“鬥南最終會成為花卉期貨交易中心。”作為鬥南開發公司的一名高管，胡鑫對鬥南的未來充滿信心。接下來的計畫是佈局電子商務，最終是讓花卉成為期貨。

　　花卉成為期貨在國外已經成為現實，但在國內還無人涉足。如果雲花能像石油和金屬一樣買賣，由於期貨價格資訊具有連續性、公開性和預期性的特點，有利於增加市場透明度，提高資源配置效率；同時可回避風險，在實際的生產經營過程中，為避免商品價格的千變萬化導致成本上升或利潤下降，可利用期貨交易進行套期保值，鎖定企業的生產成本或商品銷售價格，保住既定利潤，回避價格風險。

　　這，或許就是鬥南敢於向荷蘭阿斯米爾看齊，甚至超越的底氣。

　　阿斯米爾被稱為花卉王國的“首都”，鬥南會是下一個嗎？

　　毛海鵬 吳雙紅 李鴻睿